發神經

「謝謝你兩年多的陪伴，感謝你的可靠和幫助，我不能再陪你了，你好好保重。謝謝。」

「不用再謝了，你如此有情有義，我已完全領受，不用再來探我，繼續向前，是時候踏進新階段。」

想不到除了自己的感受，還聽到「回應」，只是給我如此有紋有路的對答不是來自一個人，而是昔日的座位，他們包括枱、椅、矮櫃和電腦。他們並不分開，而是一整個座位。

搬離了舊辦公室一個星期，間中仍走到舊有的樓層，所有職員及文件已搬離，只餘下本來間隔辦公室的屏障、枱椅和電腦，據說稍後這樓層也會改建，不過現在先集中處理新地方。由於已再沒有人辦公，這裡平日鮮有人進來，除了因為要到對面的儲物房而特地轉入來以外。所以這個星期當我走進舊辦公室，坐在昔日的座位上，甚或自言自語，其實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星期返工五天，我真的返回五次之多。

其實我也不算沒跟自己舊日的座位來個正式道別，在搬遷前的最後一個工作天，即使需要因外出工作而早點離開，但執拾完所有東西後，我還是花了一、兩分鐘安坐座位上，不被工作打擾，不再思考如何把所有東西通通搬進新座位，而是專注回想一下昔日如何第一次和這個座位相遇，然後臨離開前，用最微細的聲音跟座位說句再見和多謝。這樣道別也不失完美吧。

在十多年的工作生捱中，這個座位留給我的回憶雖未必一定是最好，卻可是最稱心滿意，好像在工作當中既有我想要統籌活動的機會，亦涉及不少印刷傳媒的工作，此外，這份工作還有包括我和太太皆有份的福利，一星期又只需返工五天，一一超乎我原先所想和所期待，也許是愛屋及烏之故，喜歡這份工作連帶也喜歡自己的座位。更甚，這個座位具不俗的私人空間，位處窗邊，在工作得疲勞之時可瞭望山景，那份感受自然就更愉悅了，所以當日坐上這座位，已充滿無限感恩。

不過，也許這一切還不足叫我對昔日的座位產生一份情誼，關鍵卻可能是沒有人會失驚無神坐了我的座位，令這個座位要跟人分享，不像單單只為我效力；這個特點實跟過去的任何一份工作很不同，因而令我可以跟自己的座位建立較個人的感情，完全是工作上的密切伙伴，如何再難搞的工作、難纏的計劃，也感受到這些伙伴與我並肩作戰。

不能否認，這近兩年半的工作大體是愉快的，我既是飲水思源又滿有感情的人，所以對於能令我感到滿足、感恩和有成功感的人和物我會心存感謝，即使是死物和看不見的，仍可是我忠實的合作伙伴，我會感恩有這一切。

也許人家自此便覺得我有精神病，竟會跟死物對話；但我倒感恩我是有人性和人情味的人，正如不少人也會不捨得棄掉一些具紀念價值的物品一樣，只不過我的物品不容易搬走或放入自己的「寶物箱」而已；而看到近日香港和台灣兩宗謀殺案的審訊，包括一宗弒殺父母的案件，我倒寧願我太有感情而被人當我有精神病，好過我是殺人不眨眼的冷血病人。

無論如何，我也知道搬遷辦公室是不可逆轉，人始終也要向前望，我的良好工作伙伴也想我有更好前景，已經有多一星期容我再度跟他們說句再見和說句感謝已很足夠了。今日就昂首向前走，有過良好合作的伙伴，是可以永遠有對方存在心裡的。

（20•6•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