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終於還是離開了。
這一年多,爸爸的情況每況愈下,進出醫院已變成常態,我和妹妹其實已開始有心理準備,爸爸未必會完全康復之餘,甚至有機會在短時間內跟我們分離,想不到這天還是比預期來得快了一點。
這天早上參加了鐵人賽後從大埔返家途中,收到醫院醫生親自來電,表示爸爸的情況其實不太樂觀,因為身體多個器官也出現衰竭,醫生已到了愛莫能助的地步;儘管兩天前才老遠前往探過他,又剛剛完成了體能消耗甚大的鐵人賽,還是不敢怠慢,立即聯絡妹妹及太太稍後前往醫院一趟,聽聽醫生講解及探望他。這一次,還能夠聽到他打開眼睛看我們,又聽到他幾句說話。
跟著我和妹妹分別回家預備晚飯,但還來不及吃,便收到醫院的電話叫我找所有的親友急急到醫院去。我們立即停下預備晚餐,搭乘的士趕緊前往醫院;但還沒趕及說再見,便跟我們分別了。
這次站在爸爸身旁,他再沒打開眼睛,也再沒說話,他的手也漸變冷,知道他在地上會永遠離我們而去,我們亦從此再聽不到他的聲音,雖然我跟妹妹各早已獨立及建立了自己的家庭,生活上已不再倚賴父親,但他的地位及稱號卻從沒被取替,即使我教會近年已多把天上的父稱呼為「爸爸」,但我卻沒有這樣做,因為我總覺得爸爸這名字只屬於一位。
爸爸於兩年半前也曾與死亡擦身而過,當日也是收到電話著我們前往見最後一面;也許那一次我們應該感恩,因為神沒有把爸爸帶走。還記得那一次令我心中充滿悔疚,因為爸爸入院多天我還沒抽空探望過,連他希望購買生果給他我也幾乎推卻,那時才醒覺愛也不能單靠一把口,還必須有行動,因為我們永遠不會知道我們下一刻還有沒有機會作表達。
生命確不在我們控制,亦令我們估計不到,誰知道當時他自行老遠地過海去到醫院,卻因為不知甚麼原因而在醫院內突然出現危殆;但我由那時便知道不單別愛得太遲,也別做得太遲。
那年春天,他最終大步檻過,我對他的心態也有所改變,終於在當年十二月,帶他前往新加坡旅行,而在今年農曆年,也專誠在他居住地區附近買了《星球大戰》的戲票和他一同看;這些事情也許微不足道,但卻是我們超過二十年沒一起作過的事情,而對上一次,還是他帶年幼的我去旅行,還是他帶我入戲院。
這兩年間,因為他的行動越來越不便,很多食物也不適宜進食,所以我能做到的也只有探望他及帶他外出吃東西,年初相約了一班舊同學及表弟一起探望他和嫲嫲,年中碰巧在將軍澳工作也帶他來見識我的工作崗位。
人必須經歷生老病死,有人早落車、有人較遲落車,但也是遲早的事,要步入死亡,不一定可悲,因為能釋去地上勞苦和病痛纏擾,但最可悲卻是仍身處同一車箱的時候,沒有適時的珍惜及重視。爸爸離去始終令人傷感,但能作的我也作過,已沒太多遺憾,最少已沒有兩年多前的後悔和內疚。
而他,也許離開我們返回天家,比看到自己越來越不能照顧自己會更高興。
(19•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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