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貨倉整理爸爸的遺物,因為歷史博物館有興趣借用他生前的大作,包括相片、底片和雜誌。聽到這消息當然高興,因為除了給爸爸在歷史留名外,也局部替我解決如何處理爸爸遺物的問題,雖然博物館用得多少、存留得多久仍沒有定案,但到底仍是一件正面的消息。
爸爸生前也可算是上世紀中後期香港出版業界的半個名人,尤其在體育運動出版方面幾乎無人不知他的尊稱,雖然他還未至於成為香港的傳媒巨子,但他的名聲在行內亦算不弱,就好像這次歷史博物館需要找材料,不少老行尊立即向館方推薦必要借用我爸的東西,證明他的江湖地位仍未因他離世而被淡忘。再說,在我這代人中,不少人曾經是我爸雜誌的讀者,包括這次跟我洽談的博物館館長,也因我爸的出版留下了一些集體回憶,所以有這樣一個尚算有名的爸爸,我亦感到與有榮焉。
當執拾東西時,看到他留下的傑作,由他最早期初出道摸索市場而不太成功的刊物,到打嚮招牌的代表作,甚至他在生時出版最後一本要向外界證明他仍是市場一份子的雜誌,當中包括無數相片底片,我也不得不驚訝他在這方面的成就和記錄。心想,若要好好整理和善用這些東西,我需要花上多少時間和資源呢?
或者遺傳了他的基因,我長大後亦有製作書刊的興趣。先是大學時主修傳理系學科,然後第一份工作包含出版的任務,雖然往後也曾協助印製宣傳單張,但出版已不算是我事業的主要部分了;反而好幾年前曾以玩票性質出過一本有關自己信仰的書本,然後每次去旅行後也以相片及文字集成個人遊記供自己重溫和留念,再加上寫網誌這樣業餘興趣,已是我跟傳媒最個人性的關連了。而這樣製作自己小小「作品」時有時也叫我感到精神疲倦,何況爸爸以此成為他四十多年的事業養活一家,又成為香港一代人的精神食糧就更加厲害了。
面對爸爸留下的瑰寶,我的心情的確是矛盾和複雜。在一方面,我是愧疚不能承繼他的事業而好好善用他留下的東西,或是在商業上,或是在傳承歷史上,我確感到吃力和無助;只是在這個紙媒步入黃昏的年代,也許我同樣應該慶幸我爸只是個半紅不黑的出版人,所以我沒有一定要承繼他事業的巨大壓力,而就算去承繼,相信時勢也會告訴別人我未能在當今營商及傳媒生態下生存到也不過是非戰之罪。
在承續他的過去與走我今日要走的路中,我仍在摸索如何其得一個平衡。儘管我並非那個能夠把他的基業發揚光大的好兒子,卻亦沒有成為要把他的遺產賤賣出去以讓自己維生的不肖子。今日既然我爸留下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成了香港的歷史及文化遺產,我為爸爸感到自豪之餘,大概只需尋找珍惜和有力保存這些東西的人便是了。
(18•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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