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年的九月和十月,日子過得特別漫長,原本九月初先有來自意大利的日本朋友過來,然後是廿多年後再度參加三項鐵人賽,不久後又去了俄羅斯旅行兼跑了一場馬拉松,期間還過了中秋、重陽和生日多個節日,再加上天氣逐漸轉涼,過往這些月份總如一支箭般飛去,但今年這兩月卻好像過得沒完沒了;我想,家父的離開確給我生活上和心理上很大影響。
本以為完成爸爸兩場安息聚會後便可以鬆一口氣,重新正常地上路,尤其聚會前還遇上颱風,為著種種安排及細節也有過一時憂慮;誰知給我們表達最後致意的聚會已過,日子仍過得很慢,煩惱仍多,真擔心這會否給我長時間的傷痛,甚至人生永不能扭轉的影響。
還未完全執拾好爸爸留下來的東西及交還房屋,便收到他早年委託的會計師樓提醒報稅的電話。心中既感慨嘆又無奈,因為若果我只有一個平凡的爸爸,也不用為他留下的東西過於費煞思量,但偏偏他留下了一代香港人的一些集體回憶,他的雜誌、他為香港這五十年的足球界拍下的照片,究竟是寶還是草呢?若果真的是香港的瑰寶,我和妹妹能夠承擔得起去保存嗎?又或有其地方或機構比我和她更適合和更有能力去承傳呢?突然間,好像多了一些壓力和使命去為香港及爸爸做一點事,但吊詭的可能只是自己一廂情願,原來從沒有人覺得那是甚麼值錢的東西,更何況在這個現實、不重視歷史的香港,隨著時間過去,香港人可能已經忘記有過這樣一個人和曾經令不少男孩子望穿秋水的足球雜誌。
心中也盤算著可以為爸爸作甚麼事,也許當中能夠達成他甚麼未了的心願。賣給有心人好讓雜誌可以傳承?辦一次展覽以展示他歷來的心血結晶?把歷來的雜誌製成電子版方便保存?把東西捐贈予康文處、體育學院或大學以作香港足球發展的研究?還是我簡單地出版一本完結本,以正式把爸爸的雜誌完結?最後一項是我心所傾向,儘管這大概不會是我爸的心願,但相信他早已知道今日香港的雜誌不易生存,能夠有一個完整的結尾和告別,不失大體之餘也為事情劃上一個圓美句號。
不過,要作卻可費不少人力物力及財力,又值得嗎?爸爸成立的公司需要報稅,我姑且對維持下去感到煩厭,更何況是有內涵的文化遺產呢?
的而且確,也許最簡單的做法是把他留下的東西用一把火全部燒毀,因為塵土間一切也是短暫和虛空,我們要顧念其實是永恆的事;但那可是他人生的心血結晶,亦可能有本身的意義,若完全置諸不顧,亦很不要得。我究竟如何能夠取得平衡,從他的過去及我仍要走的人生路中作最好的安排。
有時我也想起,若果我爸是一個平凡人,回到天父懷中沒留下甚麼,那有多好呢,一切會隨著安息聚會及火化而完結;但既然我有這個原來不平凡的父親,就要承擔一些責任。卻但願這責任不會是長時間的負累,或是今生永遠的陰霾,因為我知道我自己的路還是要走下去。
(1•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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