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寵壞了的觀眾

看那世界知名的《小城風光》(Our Town) 舞台劇香港版，參演的出色香港演員眾多，可惜留給我的第一感覺卻是悶了大半場，直到第三幕才迎來半小時精彩的戲玉。我並非讀戲劇、也非專業評論員，甚至對那些文藝大作也只是門外漢，我只不過以平民觀眾的第一感覺來給予意見；但再給我說下去，我得承認最後的大半小時卻是發人心省，少有看到舞台劇可以聯繫到生死問題，並且令人感到迴響和震撼。

《小城風光》舞台劇改編自Thornton Wilder名著，曾獲得普立茲戲劇奬項(Pulitzer Prize for Drama)，其名聲及影響力絕對不容置疑。故事的頭兩小時是以大篇幅介紹美國東北部一個小鎮，主線主要是維繞當地兩戶人家及一些小市民，頭一幕描述那裡的環境、生活瑣事和附近一戶人家剛誕下一對孖仔，第二幕是兩家人的兒女如何從相識到步入教堂，最後一幕已經去到面對生離死別，陰陽兩隔，並藉此帶出人生匆匆，需要珍惜眼前人並所經歷的一切。

故事帶出的主題其實擲地有聲，其鋪排手法可以一針見血觸動人心，若果頭兩幕更加精彩有趣、已經高潮迭起，甚至用歌舞帶出故事，隨時可成為我心目中的最佳舞台劇。看完這令我感覺如此反差巨大的舞台劇，我也不期然地去思考究竟是甚麼原因令這舞台劇要悶足兩小時，是劇本必須要百分之百遵從原著而出現了太大的文化和語言差異？是製作的劇團太過舊派，已脫離群眾口味？還是問題根本在我身上，例如我的文學根底太薄弱，不知頭兩小時的各類含意？

我想，我認為是我和很多香港觀眾一樣，早已被那些舞台變化莫測、歌舞目不暇給的舞台劇所寵壞，令我們對於以故事內涵取勝的舞台劇失去了耐性。的而且確，現在我傾向看有歌舞的舞台劇，最少一堆人跳群舞一定賞心悅目，就算故事無甚特別，也因熱熱鬧鬧而看得高興。最擔心便是看獨腳戲，除非載譽重演或有極好口碑如《29+1》，否則不會夠膽去看那以演技和故事取勝的劇目。

在這個越來越重視經濟效益的世界，賺錢似乎已逐漸成為單一目標，在任何媒體也色彩和影像奪目的年代，要做的就是搶奪眼球然後引起注目，所以甚麼也要包裝精美、要有吸引人的元素，無論如何也總要找些噱頭和更加鮮明甚至乎誇張的影像，於是內容已變得其次，就好像那些八卦週刊，封面標題甚具爆炸性，但原來不過杯弓蛇影，誇大情況，又例如今日的演唱會，重視舞台效果及誇張的歌舞和服飾，多於一個演唱會的本質—就是聽歌。

我們實在被寵壞了，已經去到沒色彩、沒動感、沒噱頭便不去瞄一下的地步，多少有內涵有意思的東西便因被忽視及埋沒，實在相當可悲；只恐怕情況只會變本加厲，就看看在香港還會有多少人仍看厚厚及滿佈文字的書，有多少人仍看報紙雜誌的新聞專欄和評論，在這個急功近利、太講求實際利益的香港，只有內涵而沒誇張包裝的文學作品就更加困難了。

（28•11•17）